
去年十一月一日,我在飛往東京的客機艙裡順手翻開娱樂節目介紹書,焉然發現由李滄東導演,全度妍主演的《密陽》,立即時不容緩當下用遥控器設定好頻道并戴上耳機之後,在離地幾萬公尺的天空上悠哉觀賞這部難得一見的好戲。
通常被毫無預知的事件迎面撞到正,是喜事的話當然會笑到合不攏嘴,壞事或著更可怕的悲劇就算打死也請不要免費送給我。嘿,別說我勢利,這乃人之常情也。假如像女主人翁那般死了丈夫後想和小兒子回到丈夫的故鄉療傷及開始新的生活,不料老天爺沒送來橫財解決經濟上的据結就算了,反而在這不適當的時後接到小兒子被歹徒綁架的電話及要付一筆價值不菲的贖金,人生地不熟的你,這時會想到要怎麼辦才能從水深火熱中脫困?
尋求街坊朋友來商量應付精神與金錢的極度透支、通知警察靠法律來制裁歹徒、或甘脆自個兒跟歹徒接頭付贖金…以上通通都可用來解燃眉之急,但當女主人翁受盡精神焦慮與心理煎熬之後換回來的是一具冰凍屍體,接受事實打擊的情況就像醫生當面跟自己說將會不久於人世,相信一切脈膊奔流應有的澎渤會立即停頓、感覺霎時之間也一起變得比死還要冷。
無聲無息墜入無人無物的狀況並不是人生最孤苦的階段,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心靈與精神的重挫往往引導人類走向信仰打開慈悲的懷抱,祈求神的眷顧與慰藉來支持邁向人生未知的另一頁。只不過在等待救贖的漫長路途中又突然發現另一醜陋人性的污點,是否能夠承受如此事件的,輕者有信心動搖靈肉交戰和責問鬼神,重者有誤入岐途被他人漁用或自我神經錯亂也大有人在。皆因一切信仰都不像戲裡那位開藥房的信徒,什麼事都可以依病開藥吃。藥吃多了自然就會讓思覺產生局部麻醉的副作用,想藉暫時性的自我麻木來逃避本應面對或接受的事實,只怕到頭來發覺單靠吃藥不能根治當局者迷所帶來那得不償失的嚴重後果;問題不是出自信仰本身,而是信徒一昧把它當藥來吃的心態。
戲末,女主人翁有如在迂迴曲折的迷宮裡找到人生的出口,有幸明白並重獲那位鄉下佬一直對自己不離不棄的關懷與真誠的對待,終於打動自以為經已封閉絕望多年的心,兼從籠罩著上半生的陰霾中走出來迎接那常在身邊出現,只想不到為什麼會將它視為正常事物般平凡到要刻意去迴避,如斯燦爛又溫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