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November 27, 2008

發燒 * 巴黎 * 自由世界 * 婚禮之後






朋友們一定以為我「恨」去旅遊的心情已經達到沸騰發燒的程度,尤其看見巴黎這兩個字自然就會讓人為之精神一振,很多話題就會像打開後的潘多拉盒子般放縱,「希望」是隨時要被釋放出來的阿拉丁精靈。

巴黎作為一個城市的名子,用它來比喻一座曾經載過與閱人無數,名曰慾望號的街車也不為過。多少世紀的達官貴人、文人騷客、販夫走卒…無不帶著各種色目的慾望,利用披在車身外面那襲閃爍爍的華麗袍子(枉顧內部賣相早已日呈色衰愛弛狀),在壯闊的自由世界大道上上落落,追夢與追魂。

話扯遠了,以上的題目全是今次第九屆歐盟電影節的一些電影。《La Febbre/The Fever》是意大利導演 Alessandro d' Alatri 於零五年拍攝,這麼舊的戲也看?沒辦法,剛下車就抓了德士殺入城內最旺的血拼魔,中午第一場戲就是這部以帥哥美女來打頭陣、頗帶黑色幽默的喜劇。本來想看西班牙導演 Victor García León 拍的 《Vete De Mi/Get Away From Me》但宥於需要用報章的固本兌換免費戲票而與它失之交臂,白白錯失了一部好戲。

求學時期在英國文化協會看歐洲電影節,從以往的免費戲票到現在的歐盟電影節也只收區區五元一張票﹣呵呵,你可以想像我臉上挂著「拾到便宜貨」那種難以置信的開心模樣。特別是平民白姓如我也免不了要受到金融海嘯的肆虐,精打細算似乎是一根稍為觸模就會熱到爆表的溫度針,真超超超敏感也。

《發燒》完了之後走到只此一間書局隨便逛逛就搭車回家,原因為了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直落」三部戲而提早休息。

翌日,早上十一點半來到票房柜臺買票,排隊的人多到有如神龍不見頭尾,正焦慮著要排到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叮!售票員正對著我笑,我像趕著去投胎般立即、馬上走過去報上要看的戲名。

買票人:《Paris/巴黎》!
售票員:Mmm‥對不起,只剩下前面一排,左右各有一個座位‥
買票人:(天呀!吊頸位!)沒關係‥我就拿這張吧‥等等,我還要接著下來的《It's A Free World/自由世界》和《Efter Brylluppet/After the Wedding/婚禮之後》‥
售票員:好的,總共十五塊(沒額外消費稅!)謝謝!
買票人:謝謝您!

《巴黎》是 Cédric Klapisch 零八年最新作品,搭擋依舊是御用男演員 Romain Duris 。這次加入 Juliette Binoche ,倆人同是不可多得的「戲精」。一波波翻起的後浪沒有把這倆個前浪推倒,歲月在臉上留下的痕跡更替倆人添加無可抗拒的明星魅力與風采。環顧世上有幾多個夢工廠,似乎法國演員能夠逃得過老了就要做別人的爸或媽或綠葉或花草之類無關重要角色的宿命論。看看在戲裡飾演歷史教授的 Fabrice Luchini 還在花甲之年跟科班上的年輕美眉 Mélanie Laurent 公開跳熱舞攪埋一堆,面包店眼尖嘴利的老板娘、一生按部就班順情順理但就是不知「平常」為何物的教授弟弟、菜市那夥賣蔥花同時又猛贈口水花的寡佬熟男‥導演都不吝膠片來記錄這些老演員的一顰一蹙,演員們也懂得聞聲使出十八般武藝來回饋導演的厚愛,最後恩惠受落開心到淫起排牙笑的當然是觀眾。

等等,讓我回到戲頭男主角跟醫生談話的那一段。鏡頭對準男主角有點驚慌但又故作冷靜的表情同時,我也在聽著戲裡響起悠遠得來又有些熟悉的配樂,是 Satie 的鋼琴作品嗎?上網查究正是 Gnossienne No° 1 ,心裡突然覺得有種似是故人來的感慨在縈繞著,對應的是曾經走過的這座城市,還是在它裡面活著或仙遊了的人?戲未同樣的旋律再度響起,這次感覺不捨還要再看多幾眼、有多久就想要停留多久的是男主角—我們呢?

知道當我跟朋友提起沒看 Ken Loach 那部《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時得到的反應將會是那麼難堪,但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原因出自那天看完《Forrest Gump》之後就跟自己說這將是我想看但也是最後一部與戰爭有關的電影。其實《阿甘正傳》並不是一部「真」戰爭電影,可我就是一廂情願用戲中的主體「明天會更好」來埋葬戰爭帶來的殘酷與痛苦。反戰歌曲我會一直聽下去是因為它們都有很好的詞與旋律,戰爭電影嘛—算了吧,別再自憐自艾了,人類是不會從歷史中汲取教訓的。雖然沒看這部歷史記錄式巨片,我也趁百忙中翻了《Raining Stones》出來看,發覺導演就是喜歡派同情心丸給那些想在生活邊緣討口安樂茶飯吃的小人物,讓他們來說一些明知不可為而要「逼」為之的故事。假如九三年《Raining Stones》是拍給男人看的,那零七年《It's A Free World/自由世界》就是他的兄妹篇。

由於時間短促咖啡都沒空喝就買了生平第一個 Pretzel 來吃,薄菏朱古力口味,蠻對中我的胃酸(或看了《自由世界》後的心酸?),付錢後就飛快的帶著它進場猛嚼,相對坐在我左手邊的斯文小姐,雙手淡定如泰山托著三文治細啜慢咬,覺得我真是猴擒(desperate)多了。

最最最最近看過印度的影像是在那部電影?舊的有 Roland Joffé 《City of Joy》、Jean Renoir 《Le Fleuve/The River》、David Lean 《A Passage To India》、Mira Nair 《Monsoon Wedding》和更遙遠的兒童時代,在電視上看過的 Raj Kapoor 《Bobby》,新的就很坦白說—沒有。選了《婚禮之後》來看是讀了太多有關這部戲的評論,另兩大原因分別在公是一直很想接觸更多北歐電影,在私是為了去年在京都映畫館看見它的海報時答應自己回國後必要觀賞這部戲。也好,算是應了當天的承諾吧。丹麥女導演 Susanne Bier 頻頻把鏡頭對著演員的眼睛作大特寫,勢必想要把殺到埋身的人生難題與抉擇隨著放大的眼瞳來仔細窺看。

在回家的路上跟德士司機聊起來,得知他曾在島國工作幾年後回流生長的地方結婚並安定生活。也是跟結婚有關,戲裡的男主人為了替無家可歸的孤兒籌錢不惜千里迢迢由印度飛返已闊別數十年頭的家鄉,恍若熟悉又陌生的丹麥。本以為拿了這筆捐款就可以水到渠成回到原地造福那群無辜兒童,那知戲肉剛從男主人被善翁邀請到府上參加乖女的婚禮才開始‥

德士司機:你結婚了嗎?
德士搭客:(無語望著不斷斜斜打在窗上的雨絲)

Wednesday, November 19, 2008

天堂的邊緣 * 禮輕情意重








本來一心衝著下來看第十二屆德國電影節,尤其是那部由 Faith Akin 執導的《The Edge of Heaven》真是讓我期待了整整一年有多。滿以為第二輪的公映應該是沒有那麼多人去擠票,那知道觀眾的反應是那麼熱烈,戲票不但老早售罄還讓我撲個吉(空)。心裡雖然打不響如意算盤而覺得有點無奈,可是也暗地裡為自己的眼光不差而竊喜。算了,阿Q式自我安慰一番,下次有機會再找光碟來看吧。

乘時間還早兼搭順風巴士來到那個已經非常熟悉的地方,準備磨拳擦掌開始電影光碟的搜括行動。經過相當久的觀影空窗期之後,潛意識自然會想到要好好惡補已呈負資產的電影維他命,要不看到積聚成山的光碟時也會捫心大歎三聲:「它認識的我不是我自己。」

說來這次的收獲也蠻出乎意料之外,很幸運找到上次想看但沒機會碰見的心頭愛例如 Ernst Lubitsch 《Love Parade》、Robert Bresson 《A Man Escaped/Un condamné à mort s'est échappé/Le vent souffle où il veut》、Juan Antonio Bardem 《Death of A Cyclist》與今井夏木 《戀空》,真是塞翁失馬於戲院,焉知非福?其實還有幾部光碟因停留的時間有點短促而只借沒看,白忙一場。游獵光碟完了就跑去跟白紙黑字打招呼,看見 Pauline Kael 寫的 《Going Steady》大剌剌排在書架上,二話不說把它取下跟拎著兩本電影雜誌和抱著那堆光碟,走快幾步到柜臺 check out 之後就趕著回家煲碟﹣狂煲那種。

挨了兩天通宵來閉門造車(會考也沒這麼努力過),心想也是時候出來跟老友記碰碰面敘舊,畢竟好久沒見也蠻想念的。撥了電話號碼後(掉了兩次手機仍可記住)就傳來親切宛如金子的劉小姐說:「聽見你的聲音真是太好了…」

認識劉小姐大該也有十年了吧?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幾度滄海桑田無間‥很慶幸自己一直有這麼好的貴人在身旁指點迷津,不然茫無頭緒的出前一丁誓必要栽多幾個跟斗、翻多幾座山頭才能修成正果。文字與天書已經不能用來形容劉小姐那比生命還大(larger than life)的真實生活示範,相信很多領受過她那無私關懷與愛護的朋友都在扭盡六壬想辦法打開命運這部魔術方塊,找出到底是在幾多前世以前我們曾經是為了什麼什麼的因,今世再一次在滾滾紅塵裡修得有緣成為老友記的果?

無論什麼前因後果也好,都希望、祝福、祈禱劉小姐能夠活得愈來愈快樂、愛心日日充沛至爆燈程度、生命一日比一日加大碼至 XXL 、XXXL、 XXXXXXXL…多謝妳!

Monday, November 3, 2008

密陽 * 照不到的角落



去年十一月一日,我在飛往東京的客機艙裡順手翻開娱樂節目介紹書,焉然發現由李滄東導演,全度妍主演的《密陽》,立即時不容緩當下用遥控器設定好頻道并戴上耳機之後,在離地幾萬公尺的天空上悠哉觀賞這部難得一見的好戲。

通常被毫無預知的事件迎面撞到正,是喜事的話當然會笑到合不攏嘴,壞事或著更可怕的悲劇就算打死也請不要免費送給我。嘿,別說我勢利,這乃人之常情也。假如像女主人翁那般死了丈夫後想和小兒子回到丈夫的故鄉療傷及開始新的生活,不料老天爺沒送來橫財解決經濟上的据結就算了,反而在這不適當的時後接到小兒子被歹徒綁架的電話及要付一筆價值不菲的贖金,人生地不熟的你,這時會想到要怎麼辦才能從水深火熱中脫困?

尋求街坊朋友來商量應付精神與金錢的極度透支、通知警察靠法律來制裁歹徒、或甘脆自個兒跟歹徒接頭付贖金…以上通通都可用來解燃眉之急,但當女主人翁受盡精神焦慮與心理煎熬之後換回來的是一具冰凍屍體,接受事實打擊的情況就像醫生當面跟自己說將會不久於人世,相信一切脈膊奔流應有的澎渤會立即停頓、感覺霎時之間也一起變得比死還要冷。

無聲無息墜入無人無物的狀況並不是人生最孤苦的階段,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心靈與精神的重挫往往引導人類走向信仰打開慈悲的懷抱,祈求神的眷顧與慰藉來支持邁向人生未知的另一頁。只不過在等待救贖的漫長路途中又突然發現另一醜陋人性的污點,是否能夠承受如此事件的,輕者有信心動搖靈肉交戰和責問鬼神,重者有誤入岐途被他人漁用或自我神經錯亂也大有人在。皆因一切信仰都不像戲裡那位開藥房的信徒,什麼事都可以依病開藥吃。藥吃多了自然就會讓思覺產生局部麻醉的副作用,想藉暫時性的自我麻木來逃避本應面對或接受的事實,只怕到頭來發覺單靠吃藥不能根治當局者迷所帶來那得不償失的嚴重後果;問題不是出自信仰本身,而是信徒一昧把它當藥來吃的心態。

戲末,女主人翁有如在迂迴曲折的迷宮裡找到人生的出口,有幸明白並重獲那位鄉下佬一直對自己不離不棄的關懷與真誠的對待,終於打動自以為經已封閉絕望多年的心,兼從籠罩著上半生的陰霾中走出來迎接那常在身邊出現,只想不到為什麼會將它視為正常事物般平凡到要刻意去迴避,如斯燦爛又溫暖的陽光。